老年繆爾

美國生態文學中有兩位著名的“約翰”：一位被稱為“鳥約翰”，他的作品撰寫了大量關于鳥的題材；另一位則是與之齊名的“山約翰”——約翰·繆爾。后者一生致力于自然保護事業，被譽為美國“國家公園之父”，成為美國最著名、最具影響力的自然主義者。

在農場度過的童年賦予了他對自然原始的親切。美國威斯康星的農場，廣袤而平靜，在幫助父親耕地、播種和收獲糧食之余，繆爾總是請求父親允許他去森林看看。橡樹林和山胡桃林中的飛禽走獸，以及篝火、月光、星輝、晨曦、樹的影子，在光與影的交織中，繆爾感受到湖光山色的美妙神秘，催生了對山野的熱愛。

22歲時，繆爾在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開始了自己的大學生涯。雖然學的是化學，但他什么課都選，什么都知道一些，這也是為什么后來他在山里生活時，備受游客與山民尊敬的原因。大學的植物學課讓繆爾眼前一亮，后來繆爾在自傳中說，那堂課讓他十分陶醉，于是他便帶著狂野的熱情沖入樹林與草叢。

可是，如此熱愛自然的他并非首選了與自然有關的工作。他進入了工廠，致力于機械發明，若不是一次事故，很有可能就與自然失之交臂。他工作時不小心傷到眼睛，在暗室中度過了漫長的6周。視力恢復后，繆爾決心“從全新的角度認識這個世界和世界的意義”，并做出了人生最重要的決定——到內達華山脈中去。

走入山林，繆爾得到了重生。身處大自然的懷抱，精神的爽潔滌蕩、心境的寧靜悠遠是奇妙無窮的。對自然的感悟與敬愛，使繆爾的旅行日記像流出山澗的小溪那樣自然、純明、清亮，每一篇都飽含著詩情的吟唱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加州的群山

和許多作家一樣，繆爾也習慣以日記的形式記錄在自然現場中的所見所聞。他的日記就是寫作素材。他一生記錄了60本日記，先后出版了《加州的群山》《阿拉斯加之旅》等10余部描寫美國自然風光的作品。

繆爾的巨大貢獻遠不止于他的書寫，而是他批評了人類純粹用功利主義思想對待自然，并身體力行踐行他的思想。要破除這種功利主義，首先必須認識萬物依存的道理，如繆爾所言：“當我們試圖把任何一個事物單獨摘出來，會發現它與周圍的事物密不可分。”又比如“這廣大森林中的葉片要保持健康需要承受怎樣的痛苦——大量的雪、雨、露，陽光與無形的水蒸氣的洪流，云、風，各種氣候；植物依附于植物，動物依附于動物，彼此相互影響……”人類也不過是萬物交織而成的生態網絡中的一員罷了。

贏得了無數聲譽的繆爾已經不滿足于做一個書寫者，在破除人類的優越思想的同時，他開始致力于呼吁保護大自然。1892年，繆爾和他的支持者創建了美國最早、影響最大的自然保護組織——塞拉俱樂部。在繆爾的大力呼吁和設計下，巨杉國家公園和優勝美地國家公園終于在1890年建立。以后他又親自參加了雷尼爾山、石化林、大峽谷等國家公園的建立。這使他擁有了“國家公園之父”的美稱。繆爾筆下對“國家公園”綺麗的自然風光濃墨重彩般的描寫，對動植物、巖石等名目繁多的實錄，對變化萬千的地質地貌的描述，處處流露出他對大自然的深情與贊嘆。

在《加州的群山》第一章“內華達山脈”片段，繆爾的文字讓人仿佛置身桃花源，意境更為流暢、開闊而又韻味深長。

“整體看起來，這些巖石所圍起的園地，就如同頂部采光照明的大禮堂或寺廟。每塊巖石都似乎富于生命力，有的泰然自若地向后傾斜，有的拔地而起，高達數千英尺，幾乎全都垂直地聳立著，俯視著眾山，仿佛深陷在沉思之中，不管是風暴或平靜，它們都一樣歡迎。它們看似在關注著周圍的一切，實際上卻又無動于衷；看似雄偉莊嚴、永恒不變，卻又透著單薄柔弱與變幻莫測。它們屹立在松林中和翠綠的草地上，峰頂直入云端，沐浴在陽光和潺潺的流水中。晶瑩的白云，洶涌的白雪，流動的山風，常年陪伴著高山，在這群山之中，大自然似乎使出了渾身解數，把情人拉到懷里，聽她吐露衷腸。”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繆爾（右）與羅斯福

繆爾的作品和實踐感染了無數美國人，包括美國總統羅斯福。1903年春天，總統邀請繆爾到優勝美地野營。“優勝美地”源自印第安語，意即灰熊，是當地印第安土著崇拜的圖騰。雖然只有短短幾天的旅行，總統感到非常愜意。他與繆爾無拘無束地交談，達成了珍愛自然、保護自然的共識。

途中，繆爾告訴總統，目前國內有一些山林處理不當，資源被濫砍亂挖。羅斯福總統意識到，只有通過聯邦法律的力量進行規劃，山林才能得以保存。

繆爾的擔心果真被證實了。不久，有人提出要在圖奧勒米河建立水壩，以蓄水作為舊金山的水庫。此計劃遭到繆爾的強烈反對，他甚至寫信給羅斯福總統，請他阻止該工程。經過多年爭論，大眾對工程的觀點兩極分化。最終，羅斯福的繼任者伍德羅·威爾遜總統于1913年12月19日簽署了大壩修建法案。這場論戰的結果讓繆爾極為失落。

傷心甚至殃及到繆爾的身體健康，僅僅一年以后，即1914年的12月24日，約翰·繆爾因肺炎在洛杉磯去世，享年76歲。有人說，繆爾去世是因為他的心碎了。